(第三十一回)

  魏延新得了一匹馬,樣子很雄偉,他很得意的牽來向我顯擺。我一直對馬這種動物有好感,於是便借來溜溜。

  這馬的腳力的確可以,我騎得起勁,不知不覺已經出了成都城,沿著官道跑了一會我順勢插到了一條小路上,往前跑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,我勒住了韁繩,翻鞍下馬,見那馬呼吸均勻神態自若,不由得暗暗讚歎。牽著馬往前走了幾步,忽見前面樹林之間露出一個屋角,於是便朝那兒走了過去。走近時發現是一個小道觀。

  推門進去,真的是一間小道觀,裏面除了一張供桌之外幾乎沒有別的東西,甚至連個神像都沒有,只一個牌位,上書“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”幾個大字,牌位前有個小香爐,裏面連點香灰都沒有,更別說香了。牆角到處都掛滿了蜘蛛網,如果不是地上蹲著一個道士的話我還以為這是一座廢棄了的道觀呢。

  說到這個道士,著實有點奇怪,我自進門來他始終背對著我竟然沒有回頭,我忍不住走過去看他到底在做什麼。走到他正面,發現他面前擺著一個小火爐,裏面有幾塊紅紅的木炭,道士雙手各持一串東西在火上面烤著,你猜他在烤什麼東西?反正當時是嚇了我一跳,他居然在烤大蒜!我見過烤羊的,烤雞翅膀的,烤饅頭片的,卻從未見過烤大蒜的,今兒是開了眼界了。

  眼瞅著兩串大蒜已經變成金黃色,除了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蒜頭味以外,還有一股奇異的香氣讓我的食指蠢蠢欲動。就在這時,那道士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。

  道士長得很普通,瘦,個兒不高,站起來不會超過五尺,稍微有些駝背,年齡應該在六十左右,長得其貌不揚,很多人喜歡把這種人的相貌比喻成風乾的核桃,而他看起來更象個被砸了一錘子,不,是砸了兩錘子的核桃,因為他的兩頰深深地陷了進去。我注意到他的眼睛,很渾濁,幾乎分不清黑眼球和白眼球,然而他看我那一眼卻精光暴露,讓我渾身一震。
  
  道士的腳邊有個罐子,裏面有把小刷子,他拿起來往蒜上抹了點什麼東西,隨後遞了一串給我,我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來,咬了一口,清香撲鼻,真沒想到大蒜居然也能烤出如此味道!我連聲讚歎好吃好吃!

  道士眯著眼吃另外一串,突然冒出一句話:將軍,你的眼睛很大。

  我又愣了一下,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。

  道士又接了一句: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。

  我含著一口大蒜沒咽下去,等著他繼續往下說,他卻住口不說了,自顧自的收拾火爐。

  我又等了一會,見他依然沒有說的意思,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:道長,你剛才說的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,到底是什麼好處?

  道士似乎盼望這句話很久了,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,繼續賣著關子:你真的想知道嗎?

  我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,過去一把薅住他的領子,喝道:你他*的要說就快說,少在這兒給老子賣弄!

  道士顯然對我的舉動沒有預料,嚇得臉色蒼白語無倫次:我說我說,您先把我放下來……是這樣的,眼睛大的好處呢,是我經過幾十年的觀察得出來的,藏在我心中很久了,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,今天在這裏與壯士幸會,乃是莫大的緣分,因此我決定把這個秘密告訴你,可是……您不會告訴別人吧?

  我真想朝他那張核桃臉上打兩拳讓他變成杏仁臉,瞪了他一眼罵道:少囉嗦,快點說!

  道士環顧了一下左右,把嘴湊上來,在一股濃鬱的蒜臭味中我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:記住,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,那就是……眼皮也大。 (第三十二回)

  二哥的右手曾經受過傷,在很長時間裏他都用左手吃飯。後來他的右手好了,他笑稱從此可以左右開弓了。過了很久,我偶爾跟一個手下吹噓過,說我二哥可以同時用左右手吃飯,手下將信將疑,我一來勁就拖著他去找二哥,讓二哥當場表演一個給他看,誰知二哥舉著筷子面有難色,我問他怎麼了,他說自從右手好了以後便不再用左手吃飯,時間一長左手便又恢復到以前那樣子了。

  我大叫鬱悶,卻忍不住想起了小時侯的一件事。

  我小時侯,鄰居有個小孩子,他的左眼是瞎的。外表看起來跟右眼一模一樣,但捂住右眼的話他便什麼都看不到。後來有一天,來了個游方道士,號稱能醫百病,於是鄰居請他給小孩子看眼睛,他看過以後大驚失色,說你兒子的左眼一點毛病也沒有啊,怎麼可能看不到呢?他這麼一說,大家也很奇怪,他確確實實是看不到啊。道士想了好久也沒想通,搖著頭走了。後來又來了一個和尚,說是道士介紹來的,專門來給小孩看眼睛,他也研究了半天,最後得出的結論跟道士一樣,就是說,小孩的左眼是一點毛病也沒有。

  但小孩的左眼看不到東西卻也是事實,和尚撓著光頭問了一句,這孩子小時侯眼睛沒受過傷吧?他母親猛然想了起來,說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,左眼的眼角曾經有點紅腫,於是就擦了點藥油,包了幾天。和尚一拍大腿連聲說是了是了,眾人忙問是怎麼回事,和尚解釋道:由於孩子當初正處於發育期,你把這只眼睛給包起來了,他就誤認為這只眼睛是沒用的,而所有應該為這只眼睛服務的器官都退化消失了,因此他就

  說實話,以前我對和尚的話依然是半信半疑,眼睛就包上那麼幾天就瞎了?但今天聽二哥這麼一說,我突然有點相信了。為了證實,我跑去找軍師。

  軍師聽完了我的故事,也連聲說稀奇,之後他說,眼睛不用便會瞎掉我沒聽說過,不過卻知道腦子不用會荒廢掉。於是軍師便給我也講了一個故事:

  小時侯,我有幸曾經跟著水鏡先生讀書,一同讀書的有好幾個孩子,有龐統、徐庶等。其中有一個叫張正的孩子,聰慧過人,水鏡先生曾私下跟我說過,就資質而言,你和龐士元都是人中龍鳳,但你二人加起來卻也比不過張正。這句話讓我一度很沮喪,但過了沒多久,張正家中突然出事,家道敗落,他母親帶他去投靠他鄉下的舅舅,從此杳無音訊。很多年以後,徐庶曾經去探望過他,回來以後跟我們說,他已經是個非常普通的鄉下人,問起他以前學過的東西,早就忘得煙消雲散,甚至連一本普通的詩集也讀得期期艾艾,更別說什麼治國帶兵的雄韜大略了。水鏡先生知道後也很遺憾,他對我們說了四個字:用進廢退。也就是說,任何器官,你用得多了便會進步,反之,則會退化乃至荒廢掉。

  軍師最後說,這四個字同樣可以用來說明關羽的左手和那個小孩的眼睛。  用進廢退,從軍師家裏出來我很高興,因為我又學到了一個詞,這證明我又朝聰明人的方向靠攏了一點。(第三十三回)

  最近軍中突然流行一種說話方式,就是把任何事情都分為兩種:好消息和壞消息。

  起初是探子在彙報軍情的時候經常用到,比如:報!好消息,黃忠在雒城大敗敵軍!再比如:報!壞消息,龐軍師死於落鳳坡!後來一些兵士沒事便在平日裏也常用這種方式說話聊天。比如倆人一塊吃飯,甲說:好消息,我剛在菜裏吃到了一塊肉。隔了一會乙說:壞消息,我在飯裏吃出了一粒沙子。

  要說一種東西流行起來可真是城牆都擋不住,在很短的時間內,全軍上下幾乎開口便是好消息壞消息,一時間弄得如果有了不好不壞的消息都沒法開口的地步。甚至連一向沉穩嚴謹的軍師都跟上了潮流。那天演練陣法的時候,軍師總結發言如下:

  好消息,我們今天這套陣法大家演練得不錯!壞消息,有個別軍士的動作不夠整齊。好消息,今天主公說他要親自來觀陣。壞消息,由於主公身體不適改為臥床休息。好消息,明天我們將繼續演練第四套陣法。壞消息,昨夜我夜觀天象發現今天可能有暴雨……好消息,我帶了傘。壞消息,怎麼……下的是冰雹?

  要說這流行的東西未必是好的,反正我是越來越不適應這種說話方式了,累不累啊。

  有一天,魏延愁眉苦臉的來找我,進門就開始長籲短歎。我挺納悶,魏延最近經子龍介紹認識了一個女人,好象叫如月,倆人情投意合如膠似漆,把魏延給美的,那張蔫巴臉經常笑得跟菊花似的,今兒這是咋的了?

  魏延歎了一口氣說道:一個好消息,一個壞消息,你先聽哪個?

  先來好的吧。

  好消息,如月懷孕了!

  哇,我叫了一聲:恭喜啊!

  卻聽魏延繼續說道:壞消息,孩子他*的不是我的!

  隔了幾天,子龍興沖沖的來找我,他最近泡的馬子叫如霜,我還跟他們吃過兩次飯呢,倆人在一起也有三個月了,按子龍以往的記錄來看,差不多也是到分手的時候了。不過按子龍的個性來說,一般都是泡上容易分手難,不曉得他來找我是不是想告訴我這個。

  誰知子龍一進門就喊道:一個好消息,一個壞消息,你先聽哪個?

我猶豫了一下,有了魏延的那次,我還是先聽壞消息吧。

  壞消息,如霜懷孕了!

  啊?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,這算壞消息啊?那好消息呢?

  好消息,孩子不是我的!

  我*,我差點沒背過氣去,同樣的事在子龍和魏延身上發生,他倆的反應卻有天壤之別,你說同樣是生活在一起的倆兄弟,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涅!
  
  送走了子龍,我心裏又開始嘀咕一件事,這倆野孩子到底是誰的呢? (第三十四回)

  大哥近日心血來潮,見什麼好什麼,自己經常說什麼人生苦短啊時不我待啊之類的話。

  先是跟著軍師練了一陣子書法,說是可以修身養性,一時間滿院子裏都貼著他的作品,跟小孩兒的尿布一樣。誰知不到半個月他便放棄了,理由是書法這東西過於沉悶,容易消磨人的鬥志。

  後來他又找到二哥,準備練練大關刀,這次的理由充分得很,全民健身強身健體嘛。二哥一向是個認真的人,見大哥要學,把看家底兒的招式都拿出來了,大哥穿一身短打,手持一把木制的大刀,儼然一副看家武師的造型,在演武廳內拉開架式,一招一式的倒頗有些大家風範。

  這次堅持的時間比較長,將近有一個多月,後來那股子勁頭過去了,便不再去找二哥練武了。二哥卻也實在,兩天沒見大哥來練刀,主動登門去找他,大哥支支吾吾地推說自己身體不適近日犯了痔瘡才搪塞過去。後來子龍把這個故事的結尾又演義了一句,說二哥出得門來,仰天長歎了一句:唉,可惜了如此一個練武奇才啊!

  最近這陣子大哥開始養鳥,要說起來這事還是魏延給惹的。有一天魏延騎馬去山上溜圈,回來以後便帶了一隻鳥,這鳥我們都不認識,藍脊背紅翅膀,頭頂一撮白毛,尾巴卻又是黃的,叫起來千折百回,煞是好聽。大哥見了喜歡得緊,命人精心打造了一個籠子,每日裏親自餵食喂水,連上朝都隨身攜帶,簡直比親生兒子還要寶貝。

  我對大哥養鳥沒什麼看法,我一直比較擔心大哥會來找我學丈八蛇矛,後來他終於也沒有來,看現在他養鳥養得過癮,想是他習武的興致已經過去了吧,私下還有點慶倖。

  忽有一日,都快半夜了,馬超氣喘吁吁地來到我房間裏,面色蒼白。進門後他見左右無人,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桌子上,我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,原來竟然是大哥的那只鳥,而且渾身髒兮兮的已經死了!我忙問這是怎麼回事。馬超緊張得聲音發顫,說了好半天我才明白。原來馬超家裏養了一隻貓,晚上馬超要睡覺的時候發現貓在玩一個東西,過去一看,玩的居然是大哥的鳥。你說現在怎麼辦,你說現在怎麼辦?馬超在我屋子裏走過來走過去。

  怎麼辦呢?我撓著頭想了半天,如果是我呢,我就去對大哥說實話,貓幹的又不是你幹的嘛,大哥又不能對一個畜生怎麼樣。不行,絕對不行!馬超斷然回絕了這種方案。主公即使嘴上不說什麼,但難免會對我有所記恨。

  那你說怎麼辦?我是想不出再好的方法來了。我雙手一攤。

  有了!馬超忽然面上一喜,七手八腳的開始忙活,先弄來一盆水,把鳥放進去洗刷了半天,然後用毛巾仔細地擦幹,又用梳子把羽毛梳理得整整齊齊,然後對我說,三哥,我趁天黑把鳥偷偷放到大哥的窗下,這樣大哥只會想到或許是鳥從籠裏逃掉不小心撞到窗戶上死掉了,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?

  好主意,我怎麼就沒想到呢?看起來馬超的確比我聰明得多啊。

  第二天,天還沒亮,忽然聽到外面大呼小叫的,我連忙披上衣服出去,卻見一群人圍著大哥,大哥手裏拿著那只鳥,嘴上喊道:見鬼了!見鬼了!昨天晚上它死了,我親手把它埋在後山上,今天它竟然整整齊齊的躺在這裏……

  的確是見鬼了,不過我卻知道那個鬼是誰,我強忍著笑回頭看了一眼馬超,只見他張大了嘴巴,伸著舌頭,活象個吊死鬼。

  還是軍師的那句話正確,用錯誤來掩蓋錯誤的話,得到的或許只是荒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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